“有什麽事嗎？中途停下來，又擺這陣仗，人比剛剛還多，不會是要關門打狗吧？”

語帶輕挑，孟衍壓根不認為有這可能，除非冰人們假傳旨意，否則絕無可能在自己受邀而去的半路上，截殺自己，至於假傳旨意……估計他們沒有這樣的好膽識。

“這個……”

為首的一個冰人，相當遲疑，猶豫了半天也說不出口，周圍的冰人們維持沈默，造成的氣氛很壓迫，也讓孟衍皺眉，有話不說的壓力，比喊打喊殺更讓自己不耐煩。

再過一會兒，沈默依舊，但冰人們淺藍色的表皮上，隱約浮上一層緋紅，蔚為奇觀，孟衍不曉得這算不算臉紅，但一種尷尬的氣息，確實在無聲蔓延，讓自己也明白過來。

“好吧，我懂了，關於你們之前幹的鳥事，包括刻意阻止我入城，還有豢養羿家供使役，這些大大違規的事……你們不希望給你們的王知道？”

“不……”

為首的那個冰人，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否定，“一旦蘇醒，王便能知道雪域內發生過的一切，是不可能瞞得住的。”

“咦？既然她一醒就都知道，那你們為啥還要費時間去滅口？這不是多此一舉？”

孟衍立刻聽出問題來，但這話提出，冰人們沒有回答，緋紅色只是更重，從這尷尬到爆的氣氛中，孟衍隱約察覺到真相。

‘原來是這麽回事，這種全知全能，應該是有範圍的，估計是只能知道蘇醒前多少天或多少年的事，如果不被弄醒，先滅掉羿家，等到時限過去，就算醒了也不會發現……唉，這不叫好算計，叫自以為是，掩耳盜鈴……’

想通了這些，孟衍也就不在這些冰人的傷口上撒鹽，道：“既然她已經知道了，那……你們還想我做什麽？”

沒有回答，又是一陣長久的沈默，孟衍揚揚眉，非常懊惱，這些冰人有話都不肯直說，總要自己來猜，實在討厭，不過，既然雪之女王已經蘇醒，神識監控的範圍，廣及整個雪域，包括此刻的對話，他們講起話來畏首畏尾，也是情有可原的。

既然話不能直說，就只能用猜的，幸好在這大方向之下，冰人們的想法並不難猜，事實上，孟衍覺得玄玉一族的思維很直線，距離奸詐狡猾還差得很遠……

“你們……希望我在王的面前……美言幾句？”

孟衍每說一個字，對面的冰人就點一下頭，說完整句，那個冰人更是猛點頭，令他啼笑皆非。

“不要鬧了，我是什麽人啊？在她面前，我說話哪這麽有份量？”

話裏滿是自嘲，但孟衍沒想到的是，話說出口，周圍的幾百個冰人一起點頭，動作很大，剎時滿是冰塊的交互碰撞、摩擦聲，簡直像是進了挫冰店。

“好、好吧……既然你們這麽堅持的話。”

數百冰人什麽話都不說，只顧著點頭，這場面非常古怪，也非常有壓迫力，孟衍苦笑著答應，但轉念一想，臉上便堆滿笑容。

“你們這麽想就對了，人在世上可不能沒有朋友啊，最重要的就是交朋友了，話說，你們知道嗎？交朋友這種事是有難度的，首要講的就是誠信與道義，如果沒誠信基礎的話，那就比較麻煩了……”

孟衍說著，停頓了一下，那些只會點頭的冰人，就像傻瓜一樣看過來，孟衍本來擔心他們一直這麽看下去，幸好還有一個比較通人性的，遲疑著接了話。

“那……該要怎麽辦？”

“問得好！這位客官真是明理人，後頭給您算便宜點，總之呢，沒有誠信基礎，就要用些基礎來堆疊誠信……明白嗎？在人類的世界裏，堆疊誠信是靠真金白銀，你們……”

孟衍搓了搓手指，打出了只要是人都看得懂的暗示，為首的那個冰人似乎松了口氣，“真金白銀……我們有很多，你要……”

“那是普通凡人講的東西，以你們的身價，以我的人格，講錢就太俗氣了，再說，建築在金錢上的交情，怎麽會長久呢？”

孟衍正色道：“還是談點實際的東西吧，你們……有什麽好東西，自己拿出來吧。”

講得雖然客氣，像是一個在餐館點菜的，讓夥計拿好菜上來，但孟衍說話的語氣與眼神，在玄玉一族的感覺裏，活像一個拿著小刀，留著兩撇胡子，從山上下來的強盜，正在威逼他們交出錢來。

孟衍說話的時候，自己也挺擔心，不時留意天空，就怕忽然有一道雷打下，又或是一把長戈破空而來，把自己貫穿，畢竟現在雪域內發生的所有事，都瞞不過那一位。

幸好，這件事沒有發生，換句話說，那一位默許了這裏的事。

想通了這一點，孟衍的強盜嘴臉，格外趾高氣昂，冰人們那邊則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氣氛。

“我們玄玉一族特產的寶物，寒火玄霜，是養護元氣的聖物，本是用於神魔傳承之屬，但用在人類身上，也一樣可以，過往羿族求取多次，我們都不曾賜與，如果……”

“不錯，我們的誠信基礎，搭建出第一塊了。”

“第……第一塊？”

為首的冰人，語氣中含有怒意，為了被獅子大開口而憤怒，但天上卻響起驚雷，一聲劃破長空，猶如天神之怒，驚得所有冰人靜默不語，仰望著天上飄下一點一點的鵝毛大雪，無聲之中，都明白了什麽。

“你……您說得是，我族很高興能與您建立誠信，不知道第二塊……”

“嘿嘿！”孟衍笑得越來越奸，“我是講人格的，這種事情怎麽好我主動提？還是你們向我介紹一下，讓我了解貴族有什麽風土名產，天材地寶之類的。”

“那個……敝族的寒玉雪晶，能打造耐高熱的武神之兵，曾經叱咤四方天地。”

“這個好！還有嗎？”

“還有……一冊罕見生物大百科，記載各大神魔禁地內的動植物資料，但這對人類……”

“我收了！”

短短的十餘分鐘，孟衍為玄玉一族上了一課，讓他們在後頭的一萬年裏，把“人類的誠信與道義”列為最高禁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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